免费国外nba直播地址 小说连载之一:顶雪的冰凌花儿
门轻悄悄地开了。一个中年妇人探进了半个身子。棕色、熨烫得曲里拐弯的长发散披着,额颅上绞丝般地贴伏着一些湿瀌瀌的乱发;面部偏瘦窄长,一脸的疲惫之态。紫褐色的围裙在胸前吊挂着,显得松松袴袴,颜色紫腻渍住了似的。左手提拎着一提啤酒。 “喂,你们的啤酒儿。”她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见没人搭理,她蹙着眉头把手中的啤酒不耐烦地撂在了门左侧的地面上。扭过头怨艾地反向了屋外,随手把门“哐”地一声地重重地拽上。门侧地上的大绿棒子似乎受到惊吓似的,碰撞着拘禁着它们的钢状坚硬的围栏,痛苦地发出了尖峭的铜质的锐声。少顷,规矩、板直了身子的它们便傲慢地睥睨起房间里迷懵得如游魂一样里倒歪斜、乱窜着的食客来了。酒的辛辣、醇厚和佳肴浓郁的馥郁香气混杂在一起并裹携着汗渍的荤腻气味在房间里搅成了一个强劲纷纭的庞大气旋:缠绵、旋转、蒸腾、碰撞,然后四下迸散!桌上桌下的人沉浸在微醺、弥醉的喧喧嚷嚷里,他们的晃荡,东倒西歪的折返成了这陀螺般气旋的助推器。嘈杂的酒话、荤话、调侃的话,模糊黏腻又抑扬顿挫,湍流跌石一般。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主宾位置上骤然响起:“那时候真傻,要不就不会跟了那完犊子玩艺!”一时间室内喧闹的声音降低了几个分贝。听清的人把疑惑的目光趋向了她,一些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的人也都趋众式的把惘然、微眯的目光朝向了她。她重又恢复了圆桌氛围的中心。本就微褐红润的脸此时血液里因又羼杂进了不少的烈性白酒,面部表情更加的让人难以捉摸了。她这话是矫?是嗔?让身边听清了的人充满了狐疑。话完她的头便仄歪在了桌子上。胳膊肘碰到了桌上一只碗的边缘,碗歪歪斜斜地转了个大半圆后下了地,碗里的汤汤水水如惊了的窝蛇在桌上桌下地四处乱窜着。桌椅的碰撞声和“哎哟”声在她的左边响起。她单薄、红润的小嘴被挤压得扭曲着,醉意朦胧的杏眼乜斜着忙乱的人们,眼前尽是憧憧的异形的人影。伏在桌子上的胳膊肘将一迭餐巾纸拐到了地上,纷纷乱乱。她又觑向地上那些渐渐地被污水浸透的餐巾纸。其上仿佛愰愰悠悠地渗透过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字迹:xxx同志,因平时工作散漫,工作时间经常酗酒,且连续数月私下外出做生意,严重违反了工作纪律,经组织决定,调出公安系统,由林业局另行分配工作。这俨若鬼魂一样邪恶的字迹如一个个蹦跳在热锅里的黑豆强烈地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她抬脚踩烂了带字的餐巾纸,可那字迹又捉迷藏似的跳到另一张餐巾纸上,像杀不死的影子。她索性就不踩了。懊恼地把脸扭向了桌面上,似乎是在逃避这虚幻得令人生厌的字迹。她呆望着眼前这些醉意醺醺的影影幻幻的同学,迷离的视线里一帧帧地模糊起了过去的印记来了……
一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她的父亲应国家号召,为新中国的建设提供林木资源,从已安居乐业的苇河林业局来到了这渺无人烟的嘉树如嶂的小兴安岭深处。父辈们怀着强烈的使命感和极大的革命热情承受住了这原始森林里近乎原始的艰苦生活。一段时间后,在小兴安岭深处建立起了现在的这个清新的小镇。小镇座落在小兴安岭的腹地,置于小兴安岭的西坡,地形呈盆地状,四野开阔。在镇中心环视小镇的周边,地平线上的山林如烟似岚,如阴似晦,仿佛淡墨洇漶一般。群山覆盖着松柏和權木,以红松、落叶松、云杉和桦木等为主要树种。盆地内植被以葳蕤的塔头草为主,其间缀以稀疏的松、桦等树木,妖娆如盆景。汤旺河是小镇域内最大的一条河,颇有波澜壮阔之意。它在小镇的北部横穿小镇的东西,传递着小镇之间的民里乡情。抗美河和援朝河(抗美河和援朝河的名字听来就带有特定时期的鲜活的印迹:炮声裂天,肢体横飞。胜利者仰天长啸、鲜血淋漓,失败者如同鬼魅卸甲遁形。)是小镇域内仅有的两条蜿蜒的恬美的小河。它们自东南向西北舒缓地流过,分别向北和西北汇入了汤旺河。与汤旺河呈粗略的三角形,把小镇绕在了其中。山间郁郁葱葱的林木和湿地特征的盆地,蓄积了充足的水份使这三条河的水量终年丰沛。河里水产颇多,有大马哈、哲罗、细鳞鲑、狗鱼等。林下熊、狼、野猪、犴、狍子、野鸡、飞龙等飞禽走兽,时有出没。后期人们还发现部分林场的沟壑里蓄有大量的沙金和矿金,在一个时期喧嚣非凡。这是一个富饶的小镇,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小镇。而她却因生活离开了小镇。从离开的时候起对小镇的牵挂就片刻不息地萦绕在她的脑海里了。
她是在这个小镇上出生的。打她记事的时候起,她家就安居在小镇西边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的西北的夹角上。那时家门前只有一条东西向的大道,是沙石路。在她又长大了些的时候,家门前的大道南侧又拓展出了一条同样宽敞的大道,由原来的单行道变成了今天的双排道。从她家向东去四百余米就是小镇的中心;本来笔直的大道自她家门前向西变成了一条窄烂的尾路,像患病了的阑尾。沿着弯曲窄烂的这条尾路向西过了蜿蜒的抗美河上的小木桥后是一个叫“五七干校”的地方。(那年代,不多的一些高中或初中的毕业生会被分配到这里进行锻练。这些毕业生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知青”。毕业不久的她曾经在那里锻炼过。)往北直达横亘东西的铁路是一片平阔的农田,跨过铁路还是平阔的农田,铁路俨若一把锋利的剪刀把这片平坦的沃野从中间残忍地一剪两半!北部农田的边缘一片草地后是东西向的浩浩汤汤的汤旺河,汤旺河的北面绵延着巍峨的群山,跌宕起伏的山峦上遍布着的松林蓊郁葱笼,远觑犹似遒劲鼓胀的肌肉群,凝固了的激涌着的海浪,渺无涯际。这片农田隶属于新立生产队管辖的范围,支撑着小镇上人们全年近乎一半的蔬菜需求。那平阔的农田上满眼的都是黑黑的腐殖土,冒了油般地漆黑肥沃,新犁开的黑土在绿色的映衬下就像崭新的黑色烫绒布那么扎眼。一脚踩下去暄暄腾腾陷及踝骨。铁道南侧农田的南部边缘星星散散的附著着一些独体的自建的平房,有半砖的,有板夹泥的。她家就在这片房舍南部的最前沿,紧临主道;过了主道再往南通往小河边的道路的两侧是加工厂家属区和其子弟学校:家属区域是整齐的南北朝向东西延伸的砖瓦结构的平房,红砖灰瓦突兀地醒目。这让人们看到了新林区的希望,同时也让主道北部居住的人家艳羡不已!她家门前偏西南的杖子边上有一排矮小的扭扭捏捏的榆树,像旧时代受气的小媳妇。在它们的头上,也就是主道边上矗立着十几株粗大憨直的杨树。粗糙浅灰的树皮上遍布着不均的一片片的黑色麻点。这些杨树高大拙笨,在平坦的小镇周边也瞭得见。这些大杨树在树叶未曾掉落的时候,每当到了下午阳光耀目的时候,其庞大的簇拥着的臃肿的身躯就会向东北的方向投下斜长的厚重的阴影。她的家就挪移在这片下午的阴影里。日头西斜得厉害了,她的家就像长了一块癣儿。这些杨树自她很小认识它们开始到她离开小镇时就是这样傲慢地夸张地擎着那近乎没有曲线的枝枝干干在小兴安岭冬季的严寒和盛夏的燥热里顽强地兀自地生长着。越长越高,越长越笨,即像不择食的莽汉,又宛如一团团簇拥着的浓绿、肥硕、滞涩的云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有风就挣扎,无风就杵着,寻不到一点点的诗意。只有在晚秋赶上气候适宜的时候,招摇了一春一夏一秋了的叶儿在承受不了霜寒的肆虐后,如被蜡液涂抹过了的又似浆过了的叶儿无奈地纷纷地撒开了僵硬的手柄。在残阳如血的暮秋里向恩惠于它们的大地呈现出了一片片的灿灿金黄。幻觉着诱惑着过往人们的目光。每当这个时节她都会小心翼翼地轻手慢脚地走进其间。在其中精心地挑选出几枚精致的叶儿十分珍视地夹在她的在读的书页里。然后就忘掉了。
作者:刘晓哲 黑龙江伊春人,毕业于辽宁财经学院 ,就职于税务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