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香港澳门回归资料 小说连载之二：顶雪的冰凌花儿

她家拥有三间正房及一个向后的拐把子房。最早家里盖的是三间正房，拐把子是后来因为家里人口多了三间正房实在住不下了才向后拐接的，内室相通。能如此简单地接下一间房是她家不在小镇规划的中心位置所决定的，妈妈喜欢住在这儿就是因为这儿有着属于自已的前前后后宽宽大大的院落。

一入深秋的时节，天气几乎都是疏疏朗朗的，傻大憨粗们被迫渐渐地脱去了厚重的衣裳，她家的整个院落便都影幻、朗照在阳光里了。

三间正房及拐把子都是自地面用红砖垒起，约一米高后抵达窗台的位置截住，再往上直至房檐是用板夹泥方式构造的墙体。那时红砖还要外进，较为紧缺,属于相对稀罕的物资。窗户都是木制的，中间的一扇和上亮子是固定的，两侧的窗扇向内对开着。整个房屋的窗子和房门都漆着蓝色的油彩，因时间和气候的原因鲜亮凝质的蓝色变得有些虚淡和斑驳了。房门上方镶着四块方正的玻璃，透着从室外跌到屋地上的不规则的四块光。门下面的油彩禁不住小狗的抓挠或人的踢踹，蓝色的油漆掉落了许多，露出了有些肉色且浸染污物的木质。铁制的门手柄因为长时间的触摸磨得弧顶部莹亮，光滑，犹如丰满的乳房，呈着优美、圆润的弧线。房盖是用纤维板的边角料裁成的方方正正的小块块铺就的。为了防止屋顶上雨、雪的浸润造成漏水，老爸捡拾了些废弃的沥清残块，放在了架在大火上的已锯成了两半的汽油桶里进行烘烤、熔化。老爸和几个同事一起等到沥清熬得咕咕直冒泡时就趁着热劲涂刷在这些铺钉好了的纤维板块上。然后撒上一层较为细小的沙子，然后再涂刷上一层沥清，又再撒上一层细沙。如此反复地刷了撒了撒了刷了，弄了几遍后才停止。浊臭气便弥漫了整个院落，味道呛得人直往远处躲。想来，“臭油子”的名声就是因嗅到了这样的气味诞生了的吧！房顶上的沥青凝固后，反射着太阳和月亮的光线，疙疙瘩瘩，像街上饭店旁土沟里浮着一层油腻汪汪的黑乎乎、臭哄哄的脏水。斜着看，整个房盖又宛若一张烂泥塘里掘出来的大黑鱼的皮，麻麻癞癞。长方形的庭院是用板皮夹起来的，用小径木做柱脚，笔直的去了皮后光滑的小杆儿做杖檩子，一道道铁丝勒得紧紧的，铁丝拧出了很多的精致的圆圈，东面杖子的圆圈上倒挂着一把五齿杷子。院内的东南角是一个长条形的南北走向的小菜园。暮秋时节，戳在小园里的豆角架仿佛只穿了上衣忘了穿裤子似的。盘在架子上骨瘦如柴的黄瓜秧上还缀着几个畸型的黄瓜，呈着褐色斑痕的皮儿，几个布满土褐色鱼鳞似的外表的老黄瓜拽着瓜秧萎顿在光秃得没了棱角的垄台上，死了一样；几个深褐色的茄子若老朽了似的或偎在地上或像个吊钩吊着。杖子边上的苞米干涩得抽筯拔骨，无精打采地立着。雄穗的杆还在坚挺，如僵了一样，其上曾经缀满着樱络似的雄花儿早被秋风剔得几乎殆尽，即使没有掉落的也干瘪得贴附在了穗杆上，怯怯的。整个雄穗的杆就像剁去了脑袋的鹅。十余株向日葵聚在小园的东北角，轻轻的晃动躯干，仿佛在说“我还活着，不要砍我！”右边是个放烧柴和燃煤的长条形的厦棚，四周是用板皮钉起来的，板皮都是横向叠压着的，以阻止雨水浇淋进去。厦棚的顶盖铺着灰白起了无数小泡的油毡纸。棚顶的西北角上未被板条压实的地方被风儿撕开了一道口子，翘翘着，随风掀动，像鸽子的翅膀。夏棚的门常年的虚掩着。厦棚和小菜园之间，既院门和房门之间是一条长长的用旧红砖铺垫的窄窄的甬道，砖的顔色灰白暗红深浅不一。大小虽不规则但铺得很熨贴、平实。砖间的罅隙里挣扎出少许的杂草匍匐在缝隙的边缘，残弱疲软。甬道的两侧和院内的地面及犄角旮旯都是用沙土夯实的，坚硬平整，给人的视觉舒舒坦坦，豁豁亮亮。双扇的木制大门中的一扇白天总是虚掩着，留有着一条窄窄的缝，只可以通过一只手，以方便摘挂门里拴门的铁挂钩。

这是八十年代初期，暮秋时节的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兴安岭新林区人家的屋前院落的大致景像。

二

十一放假。她早早地起来把饭菜熥到了锅里，打开房门向大门走去。小黑狗在她的后面紧紧地颠着，她回身把它踢了个个儿，小黑狗一骨碌又爬了起来贴了上去，又是一个个儿，小黑狗便收住撒娇的脚步，悚悚地立着了。她匆忙地打开了大门，挤身出去，又回身赶紧地挂上了。转身向东走去。饮烟在不多的几家烟囱上直着、柔缓地上升，上升到离烟囱口一米多的高度后慢慢地散淡了开去。房舍间飘逸着松木燃烧时释放出来的特有的木脂的馨香。梅子家在她家房山头隔道向后第二趟房的东头。她出门向东再向北然后再向东拐便进了通往梅子家院前的胡同。胡同不算窄，两侧是高低胖瘦不等的板棚和参差不齐的杖子。中间南侧有一处较大的垃圾堆。垃圾堆堆尖上有一条土褐色竖条杠的瘦狗，贴路的边缘有一只金黄色的小板凳狗，它们正在垃圾堆里扒拉、寻找着食物。她的突然出现吓了它们一跳。都侧着抬起了头，楞怔地看着她。她缓慢地走了过来。大狗戗着脖颈上的毛夹着尾巴边跑边回头的挤进了北面一户人家南开的裂有一条缝隙的大门里去了。倏儿，又从门缝里探出了半张土灰色地脸，露着半个眼睛，呜咽着。嘴角上耷拉着齿状的清晰的紫黑色的唇。小黄狗边跑边回头地顺着小道蹽到房后去了。她小心翼翼地缓慢的躲着那条大狗。踩着垃圾堆的边缘向前走。挑捡着垃圾堆边能承受自已体重的大物块的废品紧张地放上脚去。污浊的水泡在她身体的重压下从大物块的边缘滋滋的冒出来，垃圾堆里腥臊霉腐的浊气在她的压力之下一股一股地愤怒地挤了出来。几步下去酸滋滋臭哄哄的气味便壅塞住了她的鼻孔，几乎令她窒息。脚下接连发出“吱”，“扑”的声音。恶浊的险境再加上后面瞄着、呜咽着的烧火棍色的大狗。使她显得颇为狼狈。胆胆怯怯地边回扭着头边向梅子家走去。

梅子家院门朝着这个胡同，开着。她从参差的杖子的间隙里看到梅子妈妈正站在园子东北角的猪圈旁望着猪圈的里面。圈里升腾着浓郁的带有玉米和麦麸子发酵后微酸淡香的蒸气，蒸气上升到房檐的高度时犹若一朵涝了圈的大蘑菇，在房脊的高处上就膨胀、腐烂、漫漶得不见了踪影。几串通红的辣椒吊挂在窗户上的房檐下，十分鲜亮。靠近大山的檐下挂着的几串陈年的干瘪豆角宛似要脱落下来的的墙皮。“小萍来了！”“嗯，洪婶，梅子起来了吗？”洪婶看着已拐进了大门里的她。“还起来呢，早都跑没影了。这几天见天地这样，这么大了，也不帮我多干点活！”“干啥去了？”“谁知道啊？问也不说！”语气虽然有些重，可看洪婶那有些清瘦但气色红润的脸部表情和说完就笑呵呵的样子，她知道洪婶并没有真的生气。她冲着洪婶笑着说“哪呀，她多能干啊！”边说边靠近了洪婶。猪圈不算太大，东西向长方形，圈里铺着木板，木板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猪槽子的圈板上方有一长条形缺口，缺口的横截面被磨得精光瓦亮。洪婶一只手把着断口旁边高出的圈板，一只手拎着一个胶皮猪食桶，?食的舀子在桶里露出短短的一截木质把，透着长时间磨蚀和浸润后呈现出的暗红的木纹。洪婶扶在圈板上的手很是瘦削，凸露着暗青色的血管，弯弯曲曲。一头白净半大的猪把嘴的一半扎在食槽稀稠的食里，发出“呼噜噜、呼噜噜”的声响。偶或的抬起脑袋，向上噘着嘴巴望向主人时，才能看清它那细长的小眼晴。长长的杂乱睫毛上粘着黄色的玉米碎，变粗了的睫毛遮挡着它的视线。不大的黑眼珠像个没长成的黑豆在前眼角的上方踞着。微微噘起的下巴颏上坠着一大嘟噜肉。屁股像剖开两半还没有断了的扣着的皮球，鼓鼓胀胀的。浑圆的屁股显得那根戳在中间没有几根毛的肉红色的尾巴即短小又灵气。娇俏的小尾巴调皮的卷成了一个卷，紧紧地盘在隆起的臀部上方。仿佛一堆小兽的奶屎。尾尖上的一撮毛随尾尖摇摇的向前撮撮着，让人想起了响尾蛇。那贪娈的嘴巴刚抬起“吧唧”声就传了上来；低下去“滋滋”的吸水声又立时从食槽边扩散开去。听到洪婶“嘎来来”的叫声，它又抬起了头，粉白的嘴噘向天空，嘴角上吊着黏稠的涎水。看看什么都没有，它甩了一下嘴巴把头又扎了进去。这一甩吓得她俩条件反射地赶紧往外闪了闪。她夸赞了几句小猪后便和洪婶告别。洪婶把猪食桶放在地上便跟随着她来到了大门外。那条狗又在那儿嘴爪并用地翻着，看她出来就又停了爪子抻起脖子看着她。“那条狗不咬人，要是害怕就走前边这小道上大道吧。”洪婶指着东边的那条小道说。“我去小华家看看，看她在不在那儿！”“回去吧，婶！”她向洪婶摆了摆手后就在东边的小道上向北折去。她打定了主意要到小华家去看看，她猜想梅子这么早跑出去该是去了那儿！

作者：刘晓哲 黑龙江伊春人，毕业于辽宁财经学院 ，就职于税务系统。